眸然回首。
竺清澜手举金丝织蒲扇，挡住那双无神的脸。
与她对拜的，是代替昏迷不醒的王爷找的充数人。
头戴红色面具，绿色的眸子，清澈无底，让人琢磨不透。
束发被红色丝條系紧，身冠玉立，一身的正直气派。
天华新规。
夫君赐予妻子金钗，插与发髻，代表妻子应忠诚，不可有外心。
沐浴更衣，洗去污秽，洁身自豪，在送洞房。
竺清澜抹去红唇，干裂苍白的嘴角，血渍斑斑。
脱去鲜红的喜服，一道又一道深入骨髓的伤疤流露在外，双臂之处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啊～”
破碎的声音随着婢女的尖叫声一起跌落，婢女仓皇而逃。
竺清澜慢慢靠近木桶，看着镜中自己惨绝人寰的模样，遍体鳞伤，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可见。
她泡在池子里，滚烫的热水冲击着她的伤口，洁净的水已经变成一滩别样的红水。
伤口遇水裂开，可是她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
她转身披上浴袍，身上的血渍不断的往外喷涌，白色的浴袍瞬间被染成红色的布。
木门再次被打开，婢女端着大小不一的药瓶，“婢女金洛该死，方才不是故意逃跑，九王妃，我来替您包扎伤口。”
竺清澜面无表情，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自己又再一次被抛弃了吗？
金洛涂抹着竺清澜身上的伤口，不禁落泪，“九王妃，你这伤压根就不是自伤，分明就是受了严重的鞭伤所致，你不痛吗？”
痛，
哪里又会比心里来的痛。
她们从不会为她流泪。
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失去了这般痛觉。
她蜷缩在冰冷的床脚，黯淡无光，些许是太累，眼眸子还是合上了。
……
清晨的光束洒落在少女的眼眸上，竺清澜眼皮松动，缓缓睁开双眼，额头上还冒着细小的汗珠。
昨晚不是在床脚吗？为何平躺在床榻上，大概又是做梦了吧。
当她缓缓起身时，身边的男子穿着一袭红色衣袍，眉墨如画，脸上肉质饱满，骨架秀丽，清逸俊朗，看着似乎很容易亲近。
想比之下，作夜梦中与竺清澜拜堂成亲的男子才更像是君逸尘。
“九王妃，您醒了吗？”
竺清澜快速起身，只见身上被围上了白色的纱布，包裹住了全身，她想起，昨日的夜里，金桔为了给她止血，用光了所有的纱布。
竺清澜揉着肿胀的额头，发丝垂绦，竟然一夜之间变成了花白，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血色，面颊深度的凹陷，深棕色的瞳孔干涩。
金洛推门而入，到嘴的话又吞咽下去，端着餐盘的手指微微发颤，“九王妃，我给你梳发。”
竺清澜不语。
木梳在她的白发上划过痕迹，竺清澜的白发披落，头上围绕公主辫。
暗淡无光。
白了发。
金钗插上发梢，与白发相互交称，支棱破碎的飘零感，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竺清澜拿起竹筷，嘴唇微微抿起，如同嚼蜡，索然无味。
她这是要死了吗？
想起在竺家的种种过往，
已经不知道来来往往多少次了。
没错，她穿书了。
穿了三年之久的书，还不能幸免这女配的结局。
生死难料，她就是在得知真相后，白了发，整日活在竺家残忍的梦魇当中，抑郁终日，活活饿死在被褥中。
“是哪个敢伤了九王妃的？”
话语落下，一袭紫红色衣裙的妇人，黑发垂绦，脸上的光泽，保养的她宛如十七八岁的年纪，她就是君逸尘的母亲，罗紫藤。
竺清澜脸色怔怔。
下意识的她显的手足无措。
之前并没有出现过此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拿着剧本的她，也是始料未及。
罗紫藤见状，也同样愣了神，见桌上餐食压根没动的痕迹，“姑娘是没胃口吗？”
竺清澜摇头，不愿开口，手足无措的遮挡着自己这满头的白发。
罗紫藤立马上前护住了她，轻轻拍打着竺清澜的背，让她慢慢平静下来，“既然不愿去想的事，就不必再想，我也同样是你的母亲，哪有母亲不心痛女儿的。”
金洛也道，“九王妃，不就是白了发，明日我也和你一样变成白发，就没人觉得你奇怪了。”
竺清澜不语，
苍白的嘴角微微发颤，
手脚忍不住的发抖，
第一次被人这么关心，即使片面之言，
也让她感到无比暖心。
身上疼痛的伤口愈发裂开，再一次染红白衣，她握着罗紫藤怀抱在脖间的双手，“疼……”
罗紫藤咬着牙，眼角红了一圈，强忍着道，“好孩子，以后好好爱自己成吗？”
原来就连一个没相处几天的人都会对着她说好好爱自己。
那她以前的讨好型人格不就成了她们欺辱的资格了吗？
竺清澜点着头，一口一口的饭菜被投喂在嘴里，滋养着她冰冷的心窝。
临走之前，罗紫藤丢给了竺清澜一张**的图稿。
拿着黄色的图纸，竺清澜用手指在冰冷的身躯按压，轻而有力。
竺清澜摸着君逸尘手上的脉搏，似乎有所古怪，耳朵贴近心脏处，难道他……
正当此时，黑衣人拿着匕首刺入竺清澜胸口。
她即使反应，双手握住了匕首，仅差一毫米的距离，竺清澜又险些离开人世。
她用力一打，敲掉黑衣人手中的匕首，一个转身飞跃，黑衣人跪倒在地，见事情不妙，黑衣人扔出烟雾弹，随即消失。
竺清澜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那套胡乱的打法，她怎么会感觉如此的熟悉。
她又何时会武术的。
竺清澜左思右想，刚才那个黑衣人貌似是冲着她来的，可是她有没有惹到任何的人，竺家也不可能现在就对她出手。
索性那颗失哑丸吐了出来。
竺清澜捡起地上发着银光的匕首，刀柄的上方写着一个“四”的大字。
四，谁是四。
竺清澜眼神冰冷的看着极其好看的男人，轻轻抚摸她嫩白的脸颊，这真的是一剑杀敌的九王爷吗？
这完美的脸，她越摸越有手感，还不忘上手掐了一把。
越掐越有感觉。
她记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