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邹诗玲试图笑笑,却怎么都笑不出。

回到国师府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

伤口大概是受潮开始溃烂,在心口又痛又痒,血水也殷红了衣衫。

她想着回房重新上药,不想刚下马车,竟看见顾沐扬站在府门口。

他是……来接她的吗?

邹诗玲下意识不相信,可偏赶上她回来时他等在那。

她到底忍不住奢望,快步走上前:“阿扬……”

却听他冷声开口:“邹诗玲,你怎么还没死?”

如根长针穿破迷雾,邹诗玲脚步一凝,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涌上来。

也终于想起不久前那个梦里,十五岁的顾沐扬握着自己手时说的话是——

“玲玲,你怎么就没摔死呢?”

邹诗玲狠狠打了个颤,骤然抬头望向廊檐下的顾沐扬。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就算抛去年少时的婚约承诺,也到底有青梅竹马的情意在。

可如果十五岁的顾沐扬就想自己死……

不!不会是这样的!

邹诗玲急于求证,跑过去一把抓住顾沐扬的衣袖:“你还记不记得十三岁那年我摔进你家池塘?我醒的时候你跟我说了什么?”

一定不是她想起来的那句话!

那时的阿扬怎么会想她死呢!

然而顾沐扬一把推开了她,神情冷漠得残忍:“你终于想起来了?”

邹诗玲没站稳摔倒在地。

同时无数记忆画面像潮水般向脑海里涌来,幼时回忆突然变得清晰——

原来,她与顾沐扬从来都不是两情相悦。

是她在宫宴上对他一见钟情,父亲见状,硬要顾家答应了自己与顾沐扬的婚约。

直到那次落水,醒来后她记忆受损,误以为与他互相爱慕……

怪不得顾沐扬那样恨她!

怪不得他宁愿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也一定要假死!

怪不得顾家上下都瞒着她!

心脏传来撕扯般的疼,邹诗玲下意识抬手去捂,却触到一片湿黏。

展开掌心,五指都粘上黑红的血,原来是伤口裂了。

邹诗玲忍不住看向顾沐扬,想知道他看到她流了这么多血,会不会有一点儿的动容。

然而等抬起头,眼前早就没了顾沐扬的身影。

春寒料峭,透过衣衫直直窜进骨子里。

邹诗玲咽下苦嘲,撑着站起来,一个人慢慢走进了府。

从嫁进来那日起,顾沐扬就把段序呈挑给她的婢女都赶去了后院,却又不安排人伺候。

她只能自己上药包扎。

等折腾完,邹诗玲疼得满身冷汗。

这时房外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声,听上去像是扬卿玥。

她听得心烦,正想回里屋去休息。

身后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紧接着,就被抓住手腕扯住。

迎面是顾沐扬隐怒的脸:“邹诗玲,是不是你烧了我和卿玥曾住过的屋子!”

邹诗玲有些怔,随即想起山林间的那处竹屋。

“是又如何?”

他就那么爱扬卿玥,甚至爱屋及乌到一间潦草的竹屋?

“那里放着卿玥重要的东西!”顾沐扬眉眼凛冽,“刁蛮跋扈,你当真与幼时一样令人厌恶!”

他冷冷甩开她便往外走。

而在房门紧闭后,邹诗玲又听见他漠然吩咐:“从今天开始,不准她踏出一步。”

“除非死了,其他事都不必来告知我。”

这话像是火焰,点燃了情绪的引线。

邹诗玲忍不住喊问:“顾沐扬!就算我年少有错,可我对你的情意都是真的!你怎能这样对我?难道我连扬卿玥的一个物件都比不上吗!”

顾沐扬高大的影子投在窗棂纸上,看上去那样不近人情。

而他的声音更冷:“比不上。”

邹诗玲陡然如坠冰窟,仿佛寒冬再次降临。

明明是知道顾沐扬是怎么想她的,可听到他这个回答,心还是像被针扎过密密麻麻的疼。

她忍不住想,如果当初父亲不曾用强权逼迫顾家同意婚事,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惜……没有如果。

邹诗玲抱着自己在榻上坐了很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昏沉之间,忽然闻到很浓烈的烟味。

她猛然睁开眼,只见本该漆黑的屋内火光冲天,刺鼻浓烈的黑烟将我完全包围!

着火了!

邹诗玲慌忙起身往门边跑,连鞋都来不及穿。

“来人啊!着火了!”

她把门敲得哐哐作响,可回应她的只有身后木头燃烧的声音。

电光火石间,邹诗玲突然浑身冰冷——

放火的人是顾沐扬吗?

她烧了扬卿玥的屋子,让她伤心,如今他就要烧死她?!

邹诗玲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身后突然“哐当”一声!

转头看去,只见被烧断的柱子正直直向自己砸来——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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