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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哦——”

空中响起的道歉,是那个骑自行车的少年转头冲他们喊出的。

孙鲤只觉一阵凌风呼啸而过。是陶至庭在车要撞上她时,将她拉回路边,免遭意外。

“对不起。”

第二声道歉,才是来自陶至庭。

他有歉意,脸色却还是不太好:“我以为你和我一样,以为你是看出我有想出去外头的心,自己也不甘心就这么回来,才中途变了主意要和我合伙。”

“我......”孙鲤自知话说得过头,可她又的确被他气到,半晌,只应他:“我要是有这种玲珑心思,就不会混到要回来。”

“嗯。”陶至庭不咸不淡点了点头。

“......反正店也还没开,你说要转过来做戏的钱也还没动静,要是你反悔......”孙鲤没讲完,但言下之意不言则明。

“你又后悔了?”

“没有,我只是......”

“你也知道你讲tຊ得很过分是不是?”

“你不也承认你自作聪明。”

“所以我道歉啦。”

“......”

“我要是这种小心眼的人,就不用做事想法儿兜圈子。我看啊,你不愧是琴姨的女儿,惹毛你,这张嘴一样不会放过人。”

“照你这计划,我跟你合伙不是有风险?你随时会跑路。”孙鲤不欲在旧话题上纠缠不清,索性翻篇。

“怕什么?亏损了我和你一块儿担着,挣着了,到时不必我讲,或许你都有开分店的心思,到时小乐镇能不能填饱你的胃口还另说呢。”

装修的事,陶至庭因此捎带着上了心,论认识的人和同人打交道的本事,孙鲤还是不如他,这加深了她的挫败感。她想在钱上占个上风,算来算去,算了个寂寞——讲到底这是父母的资助。

她消沉地给陶至庭发消息:“我还能干什么?”

“你不是说想店名吗?这不是我的长项。”他庄重地把这任务交给她。

孙鲤想起装修一事上白做的功夫:“有讲究吗?”

“什么讲究?”陶至庭似乎不明白她想问的问题。

“唔,不要被楼上老婆婆咒骂那种?”

陶至庭发来捧腹大笑的表情包,“不对,取名得取那种老婆婆就算要骂也得骂得出来的,不然才是白挨骂。”

孙鲤笑出声。

过了一阵,他又发来:“我有想一个。”

“说来听听。”

“鲤记。”

“......认真的吗?”

“广告语我都想好了——喝完这一杯,鲤鱼跃龙门!”

不知为何,这句话是陶至庭发来的,但孙鲤脑里闪出的却是李红琴的声音。

她皱着眉头回覆陶至庭:“好像我妈说的话......”

“这灵感就是琴姨给的。”陶至庭坦诚道。

他讲在小乐镇,不是凡事要讲究个意头,但是要是能有个意头在里边儿,总是再占一成好处。

孙鲤下意识想否掉这个名字,她和陶至庭说:“我再想想。”

结果呢,不论她下多少工夫,都发现不如陶至庭那魔咒般的广告语能杀进人心。太土太俗,反而成为一种优势。她想起他在K房唱的那首洗脑神曲,再往前,还有他的炸物档——他的炸物档叫“陶宝”,和“淘宝”同音,不要太好记住。

她是从大城市回来的不假,可这一刻,孙鲤无比清晰地认清自己从前在城市,做的是一枚螺丝钉的工作。论起营销,她的反应比不过陶至庭。

“阿鲤还没睡醒啊?我看不像老板的命,像老板娘的命。”厅外,廖姑婆的笑声钻着门缝跑进孙鲤卧室。

这话落到李红琴耳朵,不亚于冲家里扔了个炸弹,孙鲤当即听到母亲反唇相讥:“这世道哪里还流行当老板娘?我养她上大学、去闯荡,不是回到这儿来做个什么老板娘。那店,我们家阿鲤占的是大头,以后人家看到是要叫大老板的,陶至庭只能算二老板。”

“你怕人家讲阿鲤和陶至庭,你还敢让他们一起合伙做生意。”虽然还是在房里,但孙鲤现在能勉强辨别出这是二表妗在说话了。

“哪条法律规定两个人一起做生意就要有男女关系啊?哎哟,我说你们就算老思想,孩子也算读过书吧?家里没人和你们上上课叫你们也一起进进步吗?”

“好啦,你们干嘛要惹她?她讲不过你,打也要打过你。”一个姨婆劝道,她把今日一群女人聚在孙家大厅是有着更紧要的任务挑明,问向李红琴:“阿琴,你担保去参加至群婚宴是至庭意思噢?”

未等李红琴说话,廖姑婆先**一嘴:“讲真我们和陶家也没什么交情,愣是给咱一道一道攀亲搭线,论远房、讲往来,你不知阿芳——就是开干货铺迁到红头市场那个,从前在双莲市场你们杂货铺隔壁的记得吧?你说陶至庭那炸物档在双莲市场开起来的时候,阿芳铺子不是早就迁走了,结果至庭妈愣说和你家杂货铺处得好,说从前阿芳是你们隔壁铺,也是种缘分,也想说辞给人送过去,给阿芳闹懵了。”

“真是没道理硬生道理。我看陶家这么绞尽脑汁到处发请帖,要把场面做大,倒不是真的想叫大家知道至庭不介意自己从前的未婚妻要变嫂子,恐怕有别的在里头。”二表妗说道。

李红琴嗤笑:“前阵子不是讲至群回来和至庭借钱想在城里买房吗?我看八成和这事脱不了干系,想在婚宴上都敛点红包吧。”

“是哦!至庭再有钱,到底就是炸个虾饼,那大城市的房子怎么买得起?”廖姑婆不吝赞赏,“还是你脑子转得快!”

“讲起来被人笑死,一群长辈怕个陶至庭。”孙鲤脑补李红琴讲这话时十有八九是在摇头冷笑。

“谁让陶至群干这种事?偏咱还都知道,咱也不是怕嘛,不也是跟着想要点脸。”姨婆叹道。

“好啦,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家阿鲤亲自去问的陶至庭,没问题啦。我们不去才是不给陶至庭面子。”李红琴爽快道。

孙鲤险些没再床上一跟头栽下地板。

李红琴到底是太想给她挣脸,把这事归给她了。

偏她还不能冲出去讲个不是,只能躲在房间里任由母亲为自己莫名揽工。

离陶至群的婚宴还有一周的一个晚上,陶至庭给她发消息,问她:“店名想得怎么样了?”

“想不到比你更好的。”她垂头回道。

“要赶紧定了,得做招牌。”

“铺租的事你谈妥了?”

陶至庭在回她之前,问她:“现在有空吗?”

“?”

“出去吃个宵夜?”

孙鲤看了看钟点,已经很晚了,半夜快一点钟,李红琴夫妇早洗洗睡了,孙鲤也早换了睡衣躺在床上。可她直觉,陶至庭约她出去吃宵夜,不会只是吃宵夜。

最后还是换了衣裳蹑手蹑脚做贼一样出了门。

陶至庭在小区门口老位置等她,他今晚没骑电动车。

“民乐二街?”在小乐镇,要吃宵夜,这个钟点,除了民乐二街,孙鲤也想不出别的。

“炒河粉吃吗?”陶至庭问。

“吃。”

于是两个人到民乐二街一家大排档,除了炒河粉,陶至庭还点了盘椒盐鱿鱼和清炒时蔬,孙鲤怕渴,要了两瓶冰豆奶。

干香爽滑的河粉一上桌,陶至庭直吃了两碗。

“你晚上不会没吃饭吧?”孙鲤瞧出端倪。

陶至庭猛喝一口豆奶,由食物鼓着腮帮子不住点头。

等食物下咽才说:“水都没喝几口,磨得嘴皮子感觉要裂开。”

“少见你这么心急,我以为不多这一日。”

“今晚好说话,讲定定,先敲定金。做生意这种事,日日都生变,早一分钟定早一分钟心安。”

“叫我出来不是只吃宵夜吧?”

陶至庭嘿嘿笑:“明天我们去过个账,走个形式,我把钱给你转过去,我再给你写个欠条。”

“要这么麻烦吗?其实你说是和我借的,再加个欠条差不多了。”

“我这些形式,不是做给我爸妈看的,是做给我哥他们看的。”

“那我是不是顺便也得把给你的欠条也写了?”

“没事儿,那不着急。”

“诶,你真的一点不介意吗?”孙鲤想起那些姨婆姑妗在厅里对陶家这复杂的三角恋有研究透底的架势,忍不住和他透个底,“要是你介意,我们可以不去。”

“不,不要,你们要来,你要来。”陶至庭紧忙表态。

孙鲤忆起李红琴对这场婚宴的推断:“你还是想帮你哥吗?”

“我帮我哥?帮什么?”

“我听说,你家把婚宴搞这么大,是为着你哥在城里要买房的事。”

陶至庭愣了一下,无奈承认:“那是他们的算盘。”

接着他又说道:“我想你们来,和他结婚没关系。”

孙鲤不明所以。

陶至庭扯过纸巾抹抹嘴,把凳子往她的位置靠,他揩着膝盖,在老板把椒盐鱿鱼和清炒时蔬一并端上后,才继续说道:“我想你们来婚宴,只是为了多见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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