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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少女素面朝天,却羸弱纤纤。

这么一个柔弱怯懦的美人儿,真的能折断鸾栖身侧婆子的手腕?

丫鬟很会看眼色,特意将染素汐的椅子放在了鸾栖的旁边。

不仅是椅子,染素汐的手畔,茶水点心一应俱全。

如此阵仗,登时激起了鸾栖胸中的怒火。

“殿下,妾身的奶嬷嬷......”

染素汐本就瞄着鸾栖,见她开口立马跟着张嘴道:“姨娘,说起这事儿,素汐刚好有东西要还给您呢。”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众人却只听清楚了少女的声音。

因为在染素汐伸出手的一刹那,鸾栖就吓得禁了声,两只手护在胸前,像是生怕自己的手腕子同样遭殃似的。

只见染素汐捧着一个东西,举到鸾栖面前,再次重复:“鸾姨娘您的东西。”

在众目睽睽之下,素手缓缓摊开,露出了里面的白玉雕花的镯子。

鸾栖瞳孔一缩,条件反射地摸向手腕:“它怎么在你这儿?”

话一出口,顿觉自己表现得有些紧张,掩饰性地咳了声,又说:“你什么时候偷去的,我竟然不知道?”

“怎么是偷呢,姨娘忘了,镯子是您自己撸到素汐手里的。”

“怎么可能是我自己......”顿了顿,“是我甩开你的手的时候掉的?”

染素汐点头。

像是回想到了伤心事,鸾栖眼睛一挤,再次哽咽起来:“一说起这个,妾身就心里难受。染姑娘你怎的就这么不知轻重......丁嬷嬷不过是心疼妾身,想和你说说咱们侯府里的规矩,你不想学便罢,何苦废了她的手腕子啊!”

“姨娘这是什么话,素汐怎么听不明白?”

“染姑娘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你肚子里怀着宣平侯府的血脉,就连殿下都不会忍心责罚你。

丁嬷嬷的手已经废了,她也不求别的,只求姑娘的一句道歉。

难道,仅是这样,你还要推脱吗?”

鸾栖的一番话,成功将染素汐架到了大长公主都不忍责罚的高处。

俗话说得好,站得越高,死得越快。

染素汐感觉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爬上了脊背。

“鸾姨娘莫急,小女只是惊讶刚刚还中气十足的丁嬷嬷,现在怎么就躺在屋里不能动弹了。”

鸾栖擦眼泪的动作一顿,“你在说什么?你折丁嬷嬷的手腕子这事儿,水霜也是见到了的,现在还想赖不成?”

“折腕子?”染素汐眨眨眼,“小女明明是在帮丁嬷嬷将桡侧的脉疽捏破呀。”

鸾栖更蒙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只是鸾栖,所有人都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染素汐问鸾栖:“姨娘,丁嬷嬷平日是否更习惯右手?”

“不然呢?”

她又不是左撇子。

“所以,丁嬷嬷的右腕桡侧长了一颗脉疽。”

“什么东西?”

“得脉疽者,初起寒热肿痛,痛彻手膊,举动不便。小女在丁嬷嬷扇小女时,恰好摸到,便帮她捏破了。”

此言一出,四座皆静。

江韶微微扬起下颌,慢悠悠地说:“我听懂了,鸾姨娘去找茬儿,让嬷嬷扇人巴掌。不料被扇者以德报怨,顺手治好了她的宿疾。”

鸾栖脸色大变,支支吾吾了半天,“你,你......”

后扑通跪下,两指并拢对天发誓道:“殿下,妾身发誓,妾身从没有听丁嬷嬷说过她手疼。”

染素汐见状,学着鸾栖双腿一弯,跪在她旁边,道:“殿下若是不信,可请郎中去查看一二。”

鸾栖登时想要吐血。

庄嬷嬷,眯着眼,试探性地问:“素汐姑娘,你会医?”

染素汐的话,让她怀疑起了怡情香的事。

染素汐的手微微颤了下,无辜地说:“回嬷嬷,小女之所以对脉疽有所了解,是小女在鼓楼学琴初期,因为掌握不好姿势门道,导致腕子上长过几次。”

庄嬷嬷点头,瞄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平静无波地说:“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跪什么?还有鸾栖,你也起来吧。”

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时,大长公主淡漠无波的声音再度响起:“鸾姨娘不问缘由,就大呼小叫,挑起是非,罚禁足一月。

染素汐未听劝诫,罔顾侯府子嗣的安危,擅自跑去后厨那等脏乱之地,罚其今日伺候在身侧的丫鬟二十大板。”

清风如丝,碧空如洗,春阳照在身上却让人骨头发凉。

“啊!!!”

凄惨的尖叫声惊起一群飞鸟。

婆妇的议论声随着水霜的叫喊,从雕花窗的缝隙挤了进来:“啧啧,果然还是性子软啊,连自己身边的大丫鬟都保不住,以后谁还敢真心伺候?”

“谁说不是呢。还以为瘦马的手腕能了得些,到头来不还是一样朝不保夕?”

染素汐双手捧着半凉的茶盏,端坐在桌旁。

“啊——”

屋外,水霜的叫喊声越来越小,

水雾却哭得越发上气不接下气:“姑娘您快想想办法啊!再打下去,水霜会没命的呀!”

染素汐涩然地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啜饮了一小口凉茶。

她不是不想救水霜,而是她也怕疼,也怕死。

大长公主的责罚很明白地告诉她,鸾栖和她都是蚍蜉,是非对错不重要,她想罚就罚,想杀就杀。

所以,让染素汐在本就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冒险去救一个没有交情的人......染素汐做不到。

“染姑娘!您说句话啊!奴婢求您啦!”

水雾见她坐着不动,恨恨地跺脚,抹着眼泪冲了出去。

紧接着,染素汐又听到了水雾的哭求声,以及庄嬷嬷冷漠地训斥:“死了便死了。再敢求情,一并打死。”

......

二十杖毕,水霜的下身已经是血糊糊的一团,胸口几乎看不见起伏。

庄嬷嬷一昂下巴,不知死活的水霜便被两个小厮像个牲口一般地拖离了院子。

染素汐还是没忍住,扒着窗户偷偷瞧了眼。

那一路的血渍呀,简直像是鬼故事里的符咒,吓得她眼前发黑,额头发凉。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赫然发现庄嬷嬷不知何时竟然立在她的门边,浑浊的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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